毛衣的线头

天气突然变冷，雨水滴滴答答下个不停，空气里透着一股冷冽的味道。

大学毕业后，李明溪专心备考，不负众望考上了家乡的乡镇公务员。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，她对工作环境很熟悉，做起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，几年后因工作能力突出，原地提拔成了副镇长。

自她提拔后，长辈的请托纷沓而至。符合规定的，她都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，但……。

今天下午，婶婶找到李明溪，在她的办公室嘘寒问暖：“小溪，最近工作还好吧？”

“婶婶，您是有什么事吗？还亲自跑一趟。”李明溪笑着。

婶婶热切地握住李明溪的手：“小溪啊！婶婶今天来呢……是这样的，最近村里不是有个‘边坡防护’的工程嘛，发了公告要走‘招标’程序，你叔叔想承包，赚点小钱，又怕竞争不过别人……你不是负责这个工作吗，看能不能帮婶婶打打招呼！”

李明溪被婶婶的请求吓了一跳。“这……婶啊，我……我先想一想，您先回去等等消息啊！”

好不容易劝走了婶婶，李明溪思绪万千：“婶婶一直对自己特别好，小时候父母忙于生计，婶婶怕李明溪一个人在家孤单，经常带回自己家照顾，是除父母外最亲的人。而这个项目由自己具体负责，帮叔叔中标应该不是难事，可是……”李明溪依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。

天黑了，李明溪决定先回家。收拾好起身时，毛衣袖口被桌子一角勾起了一个长长的线头。

她皱着眉头又坐回了座位，想找个剪刀把线头剪掉，却怎么也找不到。心烦意乱，她直接用力一扯，想要硬生生绷断它，哪知道这毛线像和她作对似的，从小小的一个线头越拉越长，没完没了。眼见着整个袖子都快要分崩离析了，她才堪堪住手，拿起东西回家去了。

到家吃完晚饭后，母亲拿出一件毛衣：“冬天到啦！妈妈给你织了件毛衣，快来试试合不合身！”

“妈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费那个劲干什么。”李明溪嗔怪着接过毛衣。

“还说呢！你现在穿的不就是妈给你织的，冬天还是穿自己织的暖和！外面买的哪有那么舒服结实……”母亲说着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，“咦！你这毛衣袖子怎么回事？”

“哦！这个啊，下班时不小心勾了个线头，想要把它扯断，这不是没找到剪刀嘛！”李明溪无奈地向母亲抱怨。

“这毛衣要是被人勾出线头，毛线能拉出几条街去，好好的一件毛衣可就毁了！”

昏黄的灯光下，李明溪心里一紧，看看母亲的脸，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几根，满头青丝冒出了一根根白发。李明溪心里有鬼，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。

“最近工作上又碰上烦心事了吧？饭桌上看你连句话都没说，妈还不了解女儿？你心里面藏着事呢！”母亲试探性地问道。

“妈……今天婶婶来找我了，她想让我帮忙承包工程……”李明溪苦恼地像母亲道出实情。

“明溪明溪，爸妈为你取名明溪，只希望你像奔流的小溪，明净清澈，有些事一开头，就收不了场了。”母亲用手抚摸着李明溪的头，好似她还是个孩童需要为她遮风挡雨。

天色更暗了，沙发旁一盏昏黄的灯就像风暴大海上那一座忽明忽暗的灯塔，照不亮整个黑夜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，李明溪开口打破了沉默：“妈，我错了！明天我就给婶婶打电话，让她按照‘招标’程序公平竞争。”

说完李明溪站起身来，“啪”的一声打开家里的吸顶灯。光似乎亮得有些刺眼，让阴影无所遁形。

李明溪站着，原来那个稚嫩的小姑娘不知不觉这样高了，能够独自面对风雨了。想到这，母亲由衷地笑了。